看过来

　　西安人骄傲地唱着关中话

　　傍晚，华灯初上。

　　长安立交，Tang Town Live House。

　　黑撒乐队正在调试音响，为晚上的演出做着准备。

　　一位韩国人彬彬有礼地向主唱王大治、曹石递上名片。“听说黑撒乐队很有名，参加过中国很火的音乐综艺节目，我这次就是慕名而来，了解他们的音乐，了解他们的创作。”申铉准教授来自韩国圣公会大学社会科学院和东亚研究学院，长期关注东亚文化。“我对中国的独立原创音乐很感兴趣。2019年10月份的时候，我受邀到中国传媒大学作了一场讲座，题目就是《后全球化环境下的流行音乐：全球与本地、区域与跨区域的亚洲》。”

　　在申铉准教授看来，在音乐研究中，“全球化”与“本土化”似乎一直是一种相互“竞争”的关系，“二者之间有没有关联？本土音乐就是孤立的吗？我想知道答案，就来到了西安。”

　　短短几天的时间，申铉准紧锣密鼓地走访了黑撒、法兹、白百、失眠少年等多支西安独立乐队。在Tang Town Live House的现场，他看到，台下的年轻人随着黑撒的一口陕西话一起忘情地摇摆、呐喊，“真是非常热情。我感到像黑撒这样的乐队都是经验丰富的音乐家。他们不仅对创作自己的音乐感兴趣，对年轻的乐队也很关心，这让我感动。”

　　近距离的接触，让这位韩国教授对西安的独立音乐发展有了全新的认识。“与中国其他城市相比，西安平衡了过去与现在、历史与当代之间的关系。在西安，本地原创音乐不再是孤立的。有相当多的音乐家试图表达城市的日常生活，有人骄傲地唱着关中话，使音乐成为表达地方文化和民族文化的最好方式。同时他们渴望了解其他城市正在发生的事情，互联网、手机、高铁等这些现代科技将西安与世界更广泛地联系起来，越来越多的独立摇滚音乐人走出西安，走向世界舞台。”

　　走出去

　　让外国人感受本土乐队的魅力

　　法兹是从西安“走出去”的一支摇滚乐代表。

　　“和申铉准教授结缘，就是在之前法兹去韩国首尔巡演的现场。”作为法兹乐队的主唱，刘鹏很坚定乐队发展的定位。“我们想做的音乐应该是可以被时间记住的、可以经得住考验的。我们的创作并不受形式所限，每张专辑都在尝试新元素。”

　　“尝新”的态度，也让法兹成为近几年频繁“走出去”的一股西安摇滚力量。“2017年，我们受法国一音乐节的邀请，第一次去欧洲巡演了一个多月，当时去了五六个国家。2018年又去了美国。2019年第二次去欧洲巡演，去了20多个城市，历经40多天。随后到了韩国，结识了申教授。”

　　回忆起第一次出国巡演的经历，刘鹏还是颇感意外。“西方人对中国摇滚乐是比较陌生的，很少见他们主动积极地想要了解中国乐队，更别说一支陕西乐队。但真到了欧洲，发现观众的热情很高，对中国独立原创音乐的评价也很高。虽然文化差异大，但西方的摇滚乐接受度广，音乐爱好者的年龄从十几岁到七十多岁，很多观众会与我们交流、聊天，表达对中国摇滚乐、对中国音乐文化的兴趣和喜爱。”

　　“我喜欢法兹的音乐，他们在欧洲和亚洲已经很有名了。他们以独立的态度，创造了独特的声音，既是本地的、中国的，也是全球的。”正如申铉准对法兹乐队的评价，法兹乐队把西安的摇滚声音带到国外，再次印证了“音乐无国界”这句话。

　　“每次演出我们都唱的是原创的中文摇滚，但并不会因为语言问题造成交流障碍。观众跟着鼓点和节奏一起沉浸享受，我能感受到跨越国家、跨越大洲的音乐共鸣。作为西安的乐队，我们也有一种自豪感和使命感，代表家乡的声音，让西方国家感受到西安本土乐队的魅力。”

　　沉下去

　　创作优秀作品传播西安声音

　　“作品永远是第一位的。”在接受申铉准走访期间，黑撒乐队主唱王大治始终强调这个观点。

　　“西安近些年来独立音乐的大环境一直是在向前发展，玩乐队的人多了，愿意花钱看演出的人也多了。像1935、光音拾陆、西安mao、西演live、西安草莓、西安世园音乐节等供演出输送平台和演出品牌IP递增，对西安本土原创音乐的市场推动都带来了积极作用。”

　　《陕西美食》《西安女娃》《西安事变》……很多外地人是通过黑撒的歌初识西安。“我们乐队都是西安人，就一直用西安话唱歌，觉得很舒服，这就是咱西安人的生活，咱西安人的性格。”王大治笑起来，有西安人特有的腼腆和羞涩。

　　玩摇滚的人，要有一颗纯净的心，这和陕西话的“生冷倔硬”有某种程度的天然契合。

　　如果用一个词来形容西安的本土原创音乐，“直接”，是王大治给出的答案。“就像咱西安人的性格，直截了当，不会拐弯抹角，表达情绪从不刻意掩饰。我从小在城墙根长大，用与生俱来的陕西方言唱歌更为畅快，这种豪迈不羁、洒脱畅快的唱法是释放心灵，传递情感的一种表达。”

　　独特的地域文化能够孕育独特的音乐作品，古城悠长的历史文化积淀，和城市飞速发展的现代化建设相互碰撞，西安独特的地域文化潜移默化影响着一批又一批音乐人。“作为一座历史沉淀的古城，西安发生的事情很多，不仅有音乐人，还有许多文学作品千古流传。在城墙下逛一会儿，去永宁门遛个弯，不同的地方会激发不同的灵感。”王大治感慨道，这座古城具有一种神奇的魔力，会让音乐创作者的灵感时不时迸发出来。

　　“但恰恰也是西安人另外一个性格特点‘内敛’，在某种程度上阻碍了我们‘走出去’的步伐。”王大治说：“西安的生活太安逸了，摇滚乐队缺少‘走出去’的动力，这也是黑撒这么多年从没想着去国外演出的原因，没有这个意识。申教授的到访，对我们是一种激励，要更好地表达和传播咱的西安音乐文化。我们需要‘沉下来’，创作更多优秀的作品，才能更好‘走出去’。”

　　“西安原创音乐的未来很值得期待。”申铉准对西安乐队的调研结束了，但在他看来，西安本土音乐的全球化才刚刚开始。

　　“在西安做摇滚的乐队普遍比较腼腆，就会闷头创作。我们确实需要一个平台，凝聚大家的力量。”王大治希望，有为本地原创乐队提供演出的专属live场地，“让更多对本土原创感兴趣的人能找到‘根据地’。”

　　刘鹏正在考虑搭建厂牌，“建立一个平台，让更多优秀的西安摇滚乐走向全国，也走向国际。”

　　有人说，“西安是一座雄性城市”，充满粗犷、厚重，诚如其“摇滚重镇”的独特气质，沧桑中掩不住蓬勃的激情，朴讷中藏不住自由的气息。

　　其实，就像这座城市的摇滚乐，西安从不缺乏激情与自由。30年前，西安作为中国摇滚重镇，涌现出一批引领中国摇滚方向的领袖级人物，“魔岩三杰”之一的张楚、“国内朋克先锋”郑钧、“摇滚诗人”许巍横空出世。从那时起，摇滚，就在西安生根发芽。

　　如今，西安仍有许多本土摇滚乐队，他们长在西安、唱着西安、展现着西安，也吸引着更多来自全世界的目光。（记者 张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