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市的大街小巷,春节的气氛一天比一天浓了起来,暮蔼之中,我站在阳台上,眺望我老家的方向。老家就在青山隐隐的腊月雾中,那雾中飘来的气息,唤醒了我对老家久违的依恋。
这是一个倦鸟归巢的日子,我心里突然涌起“城市是别人的城市”的伤感。我同妻坐在窗前,凝望无语。妻柔声地说:“今年春节,还是回家过年吧。”
于是携妻扛包,告别这座灯火闪烁的城市,回老家去。呵,老家,鲁西南的老家,万家团圆时节,我才发现自己的双足早已在你的土地里扎满了根须。老家是一副淡雅的水墨画、枕在我梦里的那座青山。
乡间的春节,在正月暖洋洋的太阳底下欢快有序地进行着。贴春联,杀鸡宰鱼,换上新衣服走村串户,相互拜年,这是乡间别有情调的节日气氛。一回老家,我便在村前转悠,尽情地呼吸着乡间田野的清新气息,我的肺叶一下萌发出阔大的绿色叶片,接受纯朴乡风的沐浴。
一连几日,我和妻便被一家又一家人请去奉为座上宾,大人小孩欢欢乐乐地围绕着我和妻,聊些亲热的家常话。面对我这个从城里回来的“干部”,乡亲们的眼神布满了好奇与羡慕。我和妻走东家串西家,只是礼节性拜访,没有买上一点城里的东西,家家却待为上宾,嘴里一个劲地挽留:“吃了饭走,吃了饭走!”
浓浓的乡情,让我醉卧乡间不愿醒来,那天,我去看望远房叔伯杨德贵,一村之长的德贵伯正在院坝观人下棋。我把新出的一本散文集送给他,德贵伯竟有些诚惶诚恐:“一定拜读,一定拜读。”我同德贵伯在大树掩映的院坝上喝酒聊天,我说:“德贵伯,抓一碗您家的腌萝卜吧,那个才过瘾。”德贵伯眼一热:“你还喜欢吃这个?”我点点头,笑了。
第二天,德贵伯陪我在他家承包的鱼塘钓鱼,听母亲说,德贵伯家养鱼多,每逢星期天,他便常常陪乡长或是乡长请来的局长部长之类的人物钓鱼。而今,我也象领导一样被贵德伯陪着,尽管我对钓鱼毫无兴趣。鱼没钓着,德贵伯取来渔网,一散开,网起来几条草鱼,德贵伯憨厚地笑着说:“你带回城里尝尝吧。”我的眼眶突然觉得有些发潮。
晚上,一家人围着火炉烤炭火,熊熊的火光映红了一家老小的面庞,温馨而安详。只有此刻,我和妻才能同父母聊些亲热的家常话。母亲说,过了这个春节,她便去乡场上买回两个猪仔,年底宰杀后腌制腊肉带来城里。火光中,我看见母亲布满皱纹的脸,就像树根一样缠绕着我,内心有一种隐隐的痛。母亲唠叨着,亲情,此刻便浓烈如火苗舔舐着一颗颗没有距离的心灵。这才是真正的过年呵,让我暂时忘却昨天的疲惫与明天的风雨,在最亲近的人面前,袒露真诚容颜,让我体验这种平静生活的幸福。
就这样欢欢喜喜地过了初六,谢绝父母乡邻的苦苦挽留,我和妻便要回到城里了。那天,山村突降一场小雪,满载着大包小包的土特产和沉甸甸的乡情,回望小村,依恋之情急涌心头……
站在城中回眸老家,深深感到,每一次回乡,便是对生命中纷繁尘埃的一次洗涤,我的心灵澄澈得如一汪湖水。妻满是依恋地望着老家的方向,依在我身前轻轻耳语:“明年我们还回乡过年哟。”
呵,老家,想你的时候,我是这城市丛林中的一只小小鸟,想要飞呀飞到你的天空,留恋地盘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