炮哥从进到屏大开始就倒数着回家的时间,他一直以为屏东的日子不好过。他想念家里的电脑,想念家里的床。
我们仨正式组成一个小团队是在篮球场上。炮哥是大陆学校校篮球队的,有空就在篮球场上训练,上晚自习了就跑回教室睡觉。我们岭师教科院有个传统比赛“新苗杯”也就是教科院班际女篮赛,而我们班大一时初次参赛就杀进了8强。所以,炮哥邀请我们班女生打篮球是一拍即合是事,而锋哥是去扮演关键球员,得分靠他,我则去扮演角色球员,搞笑靠我。
我踢足球出身,位置左边锋,技术特点瞎跑吓唬人,在名不见经传的教科院足球队混了两届岭师“烛光杯”比赛。我信奉保加利亚曼联名宿“潇洒哥”贝尔巴托夫的名言:踢球不帅,不如卖菜。哈哈,成绩第二,友谊第一嘛。比赛是在湛江的5月举行,一个小组赛下来我被晒黑了不少。很多时候,我在场上把篮球当足球玩,满场飞奔,擅长助攻,“追风少年”莫小跳就是我,炮哥却觉得 “千年不射”更符合。
有一晚,海燕也跑来打篮球,我和锋哥看到好朋友过来高兴地不得了。那一场球赛,就是一堆女孩和三个男孩在瞎玩。每次当炮哥,海燕和我分到一队,我们仨就会打出经典套路。炮哥外线传球给我或是站到禁区摘篮板给我,我就会在外线带球往左路狂奔然后把球传到海燕手上,海燕很喜欢站在左侧篮板附近的地方接到球就跳起来双手往上一托,篮球直直地往上砸进篮筐。“炮哥传球”+“小莫路线”+“海燕区域”=得分。我们仨在场上是心有灵犀的铁三角。
炮哥觉得海燕打篮球有天赋,是个好苗子。他跑去传授了点打球技巧给海燕,他将近1米8的身高又比较壮海燕靠在他身上抢球就像靠在一睹墙身上。“那堵墙”狠狠地把海燕当猴耍,运球,停球转身,投篮,海燕几乎被晃晕了。
经过几天的训练,海燕在一晚的比赛中出师了。我带球突入禁区准备起跳上篮,看到前面还有一个防守队员的时候不知哪来的自信停球转身想把她过掉,结果停球脱手,我又一把把球抱住背对篮筐站定。瞬间,一推女生把我淹没了。“啪”右脸颊挨了一巴掌,眼镜也掉了,我看见是海燕干的,正准备弯腰去捡,“嗟”左腿膝盖上的裤子被划破了,原因大概是慌乱中被人踩了裤脚,而我刚好弯腰去捡眼镜,两个不同方向的力相互作用裤子就“牺牲”了。这事也怪我,我穿了条牛仔裤去打篮球,不是去搞笑运动裤忘在湛江了而自己又懒得出去买。那次拼抢,海燕的膝盖也被对撞地黑了一大块,她回去擦了点药酒躺了一晚第二天又继续打篮球。
如果说防守是一门顶级的艺术,那么海燕的防守多少有点奔着打架去的。海燕是多么可爱,才第一次摸球就和我们打比赛了。但是有一个人,海燕见着也躲起来。
二爷,我们宿舍的另外一个舍友。他叫关乃金,来自宁夏石嘴山,离内蒙很近,离台湾很远。他和炮哥差不多高,身板比炮哥弱点,也是音乐生,也交换一个学期。他笑起来脸圆圆的像个五岁小孩很可爱,特别是笑出声的时候。我看他姓关,来自西北,喜欢喝酒,性格豪迈直爽,就叫他“关二爷”。
他才是正真的踢足球出身,从小学开始,踢了十几年,位置中锋,是大学院队队长,颠球起球技术好,过人动作多,会“彩虹过人”也就是双脚把球挑过防守队员的头顶而把人过掉。他还有点和我一样,也不怎么会打篮球。说多一句,他最让我头疼的就是老骗我喝酒。有一晚,他用我的簌口杯装满了一杯兑了百事可乐的威士忌骗我喝下去,喝完我就直接吐了。
俗话说“初生牛犊不怕虎”,二爷在篮球场上跑起来真的像头小公牛。我们仨最后一次打篮球的时候,他初次登场。他拿了球就横冲直撞杀向禁区,海燕见了都连忙躲到一边。我被他撞过,屁股一挪一撞退三步。他的名言是:动作可以有,幅度不要大。二爷是真的把篮球当足球玩了。如果你看过足球比赛,就会发现他像切尔西中锋“魔兽”德罗巴扛着阿森纳中后卫杀向禁区那样把我们几个都扛到蓝底了。整个球场只有炮哥敢防守他。也是那晚,那位很会打球的老大爷在一次拼抢中被二爷撞倒在地。二爷跑过去赴起他:“对不起,爷爷。在球场上受点伤是在所难免的,您别介意。”
除了打篮球,我们仨就是去玩。在南投埔里的日式卧室打牌喝酒,炮哥无聊到和海燕数硬币,我呢?喝醉睡着了。在很合欢山半山腰看到了霜,却上不了山顶,结果我们仨没有在合欢山看到雪。看完日月潭死活不肯回去,我们仨继续在台中游荡,结果火车没坐票站着回屏东。
在台南,走街串巷走了一个多小时,我们仨终于在加油站的不远处找到了肯德基,我吃炸鸡腿和鸡翅吃到上火让他俩听我吹了半个小时的牛。在台北,我们仨挤在一张床睡,结果谁都没怎么睡得着;台北故宫那会儿,炮哥拉着海燕排长龙终于给翠玉白菜和木乃伊拍了张照,我赖在元清展馆看个够;跨年当晚,我和点点老师聊完天从台师大匆匆忙忙过来找他俩,结果我站在寒风中等他俩吃了3个小时的火锅,吃完火锅大半夜爬象山看101烟火爬到虚脱;凌晨我们仨又走了很远的路回到旅馆,最后像3条流浪狗一样蜷缩在一间网吧的小包厢里累瘫了。最搞笑的就是要回去的时候,炮哥想带领我俩坐飞机坐轮船回屏东,无奈又是买火车站票从台北站回屏东。
出去玩,炮哥一直是我们的领导者,这个我和海燕都很佩服。
在屏东,我们仨常常喜欢跑到林森校区的美心食堂吃香肠炒饭。美心食堂的阿姨是位很好的人,待人热情。有一次我们班同学的钱包掉在店里,阿姨好心归还,从此去阿姨那吃饭时常能听到她提醒我们注意随身贵重物品。
炮哥说阿姨人好,做的香肠炒饭特别好吃。我真的很少听到他夸别人。2018年1月20日晚,我们仨和锋哥去美心食堂吃了最后一顿香肠炒饭,炮哥特意送了一盒太阳饼给阿姨,我们四个和阿姨、大叔特意拍了张合照。
是呀,要离开台湾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再来,留念一下吧。
当晚我们宿舍都收拾好行李了,第二天我们班开始结业环岛旅行,炮哥和二爷,一个飞回南京,一个飞到香港,过了这一夜就各奔东西了。那晚我们仨和锋哥玩到很晚才回来,最后一次走了走屏东的街头看了看夜景。海燕也偷偷地混进了我们宿舍帮我们四个拍了合照。
那一晚洗完澡后我头痛欲裂。爬上床后,我趁着还有意识就对炮哥说:“炮哥,我总和你吵架也不知道是谁对谁错。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吵了一个学期。可是,以后我醒来就再也看不到你了,一想到这个我有点难受。”
炮哥顿了顿:“没事,以后大家来南京找我玩就是了,但是就你不‘三包’。”
“去你的,等会儿二爷走的时候你们叫我起床。”说完我转过身去睡觉了。
等我醒来,已经是早上6点多。二爷4点多就走了,炮哥没叫我起床。我骂他,他说是二爷故意不让大家送的,在宿舍门口就和大家道别了。我摸了摸已经不是很痛的头和锋哥、海燕一起送别炮哥。出了宿舍门口,海燕不见了,我们三个男生走得很慢,大家都低着头。好容易走出校门口,一辆大巴早已在等候。
炮哥没有说什么放好了行李箱,还没扭过头来就已经眼眶红红,泪流满面。锋哥看到也哭了,他拥抱了锋哥,也拥抱了我。我在拥抱的时候看到了捂着嘴,头也不回撒腿就跑的海燕。
我大声地对他说:“炮哥,走了,以后南京见!”炮哥在车上隔着车窗哭着和我们挥手,挥着挥着大巴就开了。
或许所有人都不知道我为什么没掉一滴眼泪,稳如平常。那是因为呀,我昨晚和炮哥说完话后倒头过去默不作声地泪流满面,我也不知道流了多久,留到一滴眼泪都没有的时候我就睡着了,早上起来那边枕头全湿透了。可是送别炮哥后,我又偷偷地跑到浴室对着镜子哭得稀里哗啦,这种眼泪怎会流得尽呢。
我们仨在当天交换结束了,在台湾嬉笑打闹的时光一去不复返。不知道我们仨会不会再回台湾,就算回去也已经不再20岁,不再能住4个月。
我们仨的故事,结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