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时此刻,坐在从黄冈到武汉的列车上,还有些不真实感。
久违了,武汉。
愁绪与叹然还未理清,注意力便被推着食品车的乘务员吸引。
“牛奶,饼干,奶酪……有没有需要的……先生,要两包是吗?”
熟悉的叫卖,从小时候乘坐的绿皮卧铺火车一直到现在时速惊人的动车高铁,一如既往地声声入耳。
有些渴,本想买瓶饮料,又担心妈妈责怪。毕竟这次出来玩的机会是我尽心竭力学习到期末考试结束才换来的,得好好珍惜。
说起来,我并不是个非常有毅力的人,学习这件并不算多痛苦的事情,对我来说要坚持下去也有些难度。所以,每当听闻或看见那些万人敬仰、可歌可敬的英雄故事,我都发自内心佩服。
曾经我一直认为,这样的精神、事迹离我并不近。它们大多数时候都衍息在千古流芳口耳相传的史事与依托网络日新月异的新闻材料之间,知晓这样的信息,我有过感动到热泪盈眶的时候,也不乏担忧与祝愿并存的片刻。但坦白讲,转发评论字句由衷的同时,我其实并未很清晰地感知到,这些事物究竟意味着什么。
无穷的远方,无尽的人们,真的与我有关吗?
疫情以严酷冷血的姿态,给了我答案。
第一次看到有关新冠肺炎的消息是在微博,那天晚上刚做完一张期末复习的试卷,打开手机便瞧见这一热搜。由于是在我们省省会武汉发现,我稍有留意。点入相关话题,看了寥寥几行便退出了界面。
病毒,这让我想起我的生物课本还未翻看,于是就像往常每一个普通平凡的夜晚一样,我继续学习到困倦,而后洗漱睡觉。这就是我和丝毫不普通的它第一次“见面”。
放寒假后没多久,一切就开始不同寻常了。网络上开始有人强调戴口罩的作用,武汉的患者人数也与日俱增。
我有些担忧武汉的情况,时常关注,有时还会问妈妈,这样的情况严不严重,我们需要买口罩吗。“没事的,那么多医生护士呢,能控制住。口罩有必要的时候我们再买,现在还只是武汉有病例,不要紧的。”听见妈妈的话,了解她与我想法差不多后,我松了一口气。
是啊,反正现在只是武汉出现患者,虽然我们这儿离武汉近,但是只要管理得当及时救治患者,本地问题就不会太大。
我一天天地关注武汉确诊人数,一天天地和各位网友一起祈祷平安,看见界内大牛与不同地区的医护人员来汉支援我衷心敬佩,但内心也隐隐有一丝猜赌的想法——似乎灾难离我所在的地方并不算太近。
然而,接下来的很长一段日子,沉痛与困难、坚守与感动纷至沓来。
疫情扩散了,从武汉到湖北到全国各省。各地口罩数量供不应求制造工厂开始加班加点。各界人士捐款、捐献物资,大量前线工作者来鄂抗疫战斗。诸多医院人满为患,方舱医院迅速建成……一项项数据,一张张图片,都在昭示着新冠病毒的汹汹势头,以及人们自强不息迎难而上的泱泱决心。
当家乡的名字由于确诊人数极多出现在热搜上的时候,当必须居家隔离生活用品只能由小区统一配送的时候,当无意中看见小区门口有工作人员艰难脱下厚重防护服的时候,当了解到曾在学校有过一面之缘的女同学已经确诊的时候,我才发自内心地懂得何谓“与我有关”,懂得灾难很近爱也不远。
到站了,我下楼乘地铁。地铁内仍旧是摩肩接踵,不同往日的除了人人佩戴口罩外,还有报站广播一遍强调两次的“请勿摘下口罩”。空调风恰到好处,并不会感觉到冷。电子屏上有关环保卫生的公益科普放映结束后,便是有关佩戴口罩的宣传短片。想到那些了不起的逆行者,一道声音在我内心响起:“换做是你的话,你能做到什么程度呢?”
这个问题存在不确定性,但绝无不可能性。
英雄们的了不起之处,要数即使可以选择,他们依旧义无反顾甘之如饴地坚持去承担、去付出。
我可以做英雄吗?
只有想不想,没有能不能。
可能下一秒悲喜难测的事情就会发生在你我身边,也可能未来的某一时段你我会背负一腔热血满怀豪情以及道阻且长的使命奔至前沿;可能弥苦艰辛之际会有人为你擦拭掉尚未干涸的泪水,也可能是你和千百万个如你一般的人为民众带来欢心愉悦的笑颜。
我们并不用感激苦难,但我们永远会赞颂迎难而上守望相助的无疆大爱;我们并不会遗忘不幸离开的每一条生命,而我们也将永远铭记战疫过程中尽过心出过力甚至奉献了一切的每一个人。
听到报站金银潭,我感觉有些耳熟。细细一想,原来是金银潭医院。
可能很久以后,我们也会因为一些具有关联性的事物而联想起这一次的抗疫历程,继而回想到所见所感的某些苦痛、真挚感动。时间把曾经的现在演化为过去,把过去了的留在前一页,我们灵魂的感知却并未随之钉住;恰相反,它是流动的、滚烫的,永不停息。
地铁停靠在站台的时间并不长,有人携带随身物品走出车门,有人挎着行李进入车厢。不一会儿,提示音响起,车门缓缓关闭。在新一站的情况介绍播报前,车身已开始加速移动,载着新一组乘客驶向下一地。这一辆地铁走远后,车灯所映射的光芒便也不再,车轨通道处重归黑暗。
站台上等待的乘客各自有条不紊地干自己的事情,小声交谈,闭目听歌,或是整理背包。
谁都知道,再过几分钟下一趟地铁将要在此停靠,锃亮的车灯将会再度冲破黯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