姥姥家的阳台边上整齐地摆着一排花盆,里面种着绿萝、长春花、太阳花,还有一些我叫不上名字的花。轻风每每拂过,这些漂亮的花就肆意摇曳起来,好似要挣脱泥土的束缚,随风而去。太阳没那么大时,我就坐在花丛中欣赏这静谧的绿意,但余光里那抹不和谐的、格格不入的红却总是闯进我的视线。
那是姥姥的“珍宝”——一只红色水桶。
它的红不是明艳的、新鲜的红,而是一种破旧、斑驳且饱经风霜的红。提手上的粗铁条早已锈迹斑斑,暗红色的铁锈不断吞并着最后一处领地,一拎起来就嘎吱作响,好像随时都会断裂;铁条中间的塑料握把也因为长时间的使用而覆上了一层暗黄,如一块打磨光滑的琥珀;弯曲的桶边并不整齐,凑近了看还能发现粗糙的毛边。而之所以说它是姥姥的“珍宝”,是因为我已经劝了姥姥无数次“丢掉吧,换个新的”,姥姥却总是笑着摇摇头说,“还能用,还能用。”
红色水桶不仅出现在阳台上,还出现在厨房里、水池边。姥姥用它盛淘米水、洗菜水,还有水池里蓄下的水龙头滴落的水。那这些水都到哪去了呢?看看阳台上那些娇艳欲滴的花就知道了。
“为什么不干脆接上自来水浇花呢?干吗要多此一举呀?”我问姥姥。
“你还小,不懂。这些水都是干净的,白白倒掉多可惜呀。”
我确实不懂,都是自来水,有什么好可惜的?我觉得这是老人家的“顽固思想”。不过不可否认,姥姥家的花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因为姥姥对待那些花比对我还细致,可每当看着年纪渐大的姥姥佝偻着腰,拎着那存了小半桶水的破水桶浇花的样子,我还是下定了决心。我偷偷扔掉了姥姥的旧水桶,换了一个白净、透亮的浇水壶。本以为姥姥会满心欢喜,夸我懂事,却没想到迎来了姥姥对我的第一次批评。
“您存的那点水够干什么呀?浇花重新接不就行了,干吗要用那个破水桶来回折腾?我们家又不是用不起自来水!”
姥姥闻言怔了一下,看了看崭新的浇水壶,又看了看我,默不作声。不知道是不是眼花,我好像在姥姥的眼神中读到了一丝失望和痛心。
“您要是那么喜欢用水桶,我再给您买一个就是了。”看着姥姥失神的样子,我有些于心不忍。
姥姥叹了口气,拉起我的手。“你妈妈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我也这样拉着她的手,提着那只水桶去取水。那个时候广州的自来水哪里有现在这么普及,全家人用水都指望着那一个桶。碰上咸潮,喝水都成问题!哪里还顾得上浇花!”
“可现在家家户户都接上了自来水,用水这么方便,干吗还要省那一滴半点呢?”我还是有些不服气。
“一滴半点也珍贵!”姥姥突然变得严肃了起来。“你今天浪费一滴,他明天浪费一点,人人都这么想,这座城市离再度缺水就不远了!”
“广州怎么会缺水?我们不是有珠江吗?”我仍觉得姥姥在故意夸大。
“宝儿,你想想自己每天要用多少水?洗漱要水、吃饭要水,你上的学校建起来要水,你去的商场运行要水,广州如今发展成这样哪里不需要水?可我们用掉的水再不像自来水那么干净,未经处理的水重新回到珠江只会增加污染,再次利用起来要花费更大的代价!而这个代价由谁承担?是你还有你的将来!姥姥并不是心疼那个旧水桶,而是痛心你的不重视、不节约!”
恍然间,我好像明白了姥姥为什么如此珍惜她的旧水桶了。
走在街上,看着这座我生活的城市,高楼林立,交通纵横。繁华喧闹中我好似听到了汩汩流动的自来水声,它们在这座城市中穿梭往来,历经千辛万苦从每家每户的水龙头中喷涌而出,滋润着每一寸土地,默默地养育着每一个羊城人。
回到家,我也让妈妈给我买了个小水桶,就放在我家的水池旁边。我想,像姥姥一样做个“固执”的人,也没什么不好。
(作者单位:广州市实验外语学校小学部五年级 指导老师:唐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