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老家,位于通江县灵山村,一个坐落于大山深处的小村子。远离都市,交通不便,信息落后。
祖辈们刀耕火种,以农为生,到了父亲这一代,迫于生计,他和母亲在我很小的时候就不得不远赴他乡务工,以求全家人能吃饱穿暖,日子有个盼头。记忆中,收益好的一年,春节期间父母会回一次,不好则两三年才回一次。那时候没有视频,没有电话,没有书信,想和父母说一次话见一次面可谓是难如登天,所以我们姐弟俩总是盼望着过年,盼望着当年父母有个好收入。
作为留守儿童,我们懂事得早,成熟得早,我们会自己做饭,洗衣服,放牛砍柴,做各种农活。我们听话,尽可能让照顾我们的长辈少操心,让远在他乡的父母能放心。我们总想着,只要自己做得够好,过年父母回来就能在家多待几天,多陪我们几天。那些煤油灯和星光照亮的夜晚,我做过太多妄想的美梦。
上小学三年级时,村里拉来了一根根电线杆子,年长者挖坑埋杆,小孩子奔走送饭,忙活了好一阵子,村里终于通了电,昏黄的小灯泡照亮了沉寂多年的黑夜。前几个晚上,全村人都舍不得早早睡去。同年,村里的小卖部安装了全村第一部座机,可我从来没有在那里和父母通过话。
村里的小学只能读到三年级,四年级就得去乡上,为了读书方便,父母又把我们姐弟俩交付给了已经从教师岗位退休的外公,他住在隔壁乡镇,得走两个半小时的山路,中途还需越过一条宽广的河,虽然每走一次都疲惫不堪,但我们还是常在假期之间往返。记得有一次假期是在一场雨后,我们姐弟俩回老家,到了河边,才发现河水浑浊涨了不少,试了试水深,已到了大腿内侧,咬咬牙小心翼翼地过了河,回到家里,可把爷爷奶奶和其他长辈吓坏了,现在想来,自己都觉得可怕。
读初中时,父母拿出所有积蓄,并东拼西凑在镇上买了一套房子,拿母亲的话说,终于走出了大山。那时,两个乡镇的公路也终于通了,可第一次坐货车走那条路,却是回家奔丧,爷爷走了!在山里砍柴,突发脑溢血,走得匆忙。追悼会的那天下午,父亲也从外地赶了回来,天空下着小雨,他跪在爷爷灵前的落寞身影至今仍记忆犹新,令人心疼。那时候我就在想,如果我们条件好点,爷爷就不用上山砍柴,也不会那么早离开。可人生哪能多如意呢!
读高中时,我到了县城,每月放一次假,回镇子的路途也很漫长,班车得开近两个小时。到了乡镇的地界,就是土路,天晴还好,下雨就恼火了,班车时常在深深的沟槽里缓慢前行,东倒西歪,让人提心吊胆,那时候大家都盼着早点铺上柏油路。
读大学时,等到了家乡传来的好消息,路修好了,双车道的柏油路,从镇上到最近的高速出口也就十五分钟车程,出行方便了,街道也热闹了起来,以前需要到县城才能买到的东西,现在花同样的价钱就能在街上买到。出门办事情也省事了,即使去市里,来回也就两个小时,以前可是想都不敢想。拿外公的话说,还是党的政策好,为民众办实事。
如今,不管是回老家,还是回镇上,汽车都可以直接开到家门口。我也在市里安了家,有了两个可爱的孩子,我可以天天陪伴在他们身边,让他们拥有一个幸福的童年。
从儿童走向成人,从山区走到城市,这一路走来,总有一条条道路指引着我们从暗处走向光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