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10月，苏州人许某带着他的团伙来到上海。来上海前，他已相继在北京和苏州等地“演练”过他的捞钱套路。在上海，他扬言要赚到1000万元。他们的目标是“收购”上海各大教育培训机构，赚钱的方式就是让这些机构关门。在接下来的1年时间内，上海10余家教育培训机构的30余家门店如多米诺骨牌一家接着一家关闭。且关闭前，都经历了投资合作、机构转手、法人变更等过程。申城教育培训市场被搅得天翻地覆，大量家长蒙受损失。

　　今年11月12日，上海公安经侦部门经过缜密侦查，在上海、江苏等地开展集中收网行动，一举抓获许某、张某等6名犯罪嫌疑人，成功破获这起通过收购经营困难教育机构，榨取门店剩余价值，同时恶意大肆销售课程，骗取款项后跑路的“套路跑”式合同诈骗案。这是上海破获的首起此类案件。

　　为什么短时间内会有如此多教育培训机构陷入“套路跑”？

　　接盘门店，承诺补缴员工薪资

　　据了解，许某通常顶着“上海优余教育科技有限公司CEO”的头衔，名下管着10余个校区，扮演投资人的身份。去年11月，尽管来上海后已轻松将“宝知成”和“见林见树”两家经营出现危机的教育培训机构收购入手，但这2家机构加起来仅有4个门店，规模太小。许某需要尽快入手一家规模较大的教育培训机构，来作为他打入上海教育培训市场的突破口。此时，创立于2003年、有着多家门店的上海老牌早教机构“培正逗点”适时出现在他的面前。

　　去年下半年，培正逗点没有如期拿到融资，一些门店出现亏损引发退费潮，资金链断裂。今年1月中旬，培正逗点多家门店陆续关门停业。此时，许某以“宝知成”运营方“宝学科技”的名义，找到培正逗点的加盟总监余某，提出收购意向。据培正逗点当时的总裁助理王某称，新的投资方“展现了雄厚实力”，不仅接盘16家门店，还承诺给员工补缴社保和工资，门店继续维持上课运营。

　　为加快收购进程，许某提出使用余某名下两家注册后并未怎么使用的新公司作为“壳”来操作收购一事，一家名为“上海优余教育科技”，一家名为“上海希敖文化传播”。在许某的设想中，“优余”将作为他名下所有教育培训机构的“平台总部”；而“希敖”将作为培正逗点各门店的收购方和实际运营方，仍由余某负责。今年2月18日，余某将优余转给许某，成为许某的“总部”。天眼查显示，转让后，优余法人变更为张某，此人正是许某团伙中专职的“顶包法人”；吴某和“宝学科技”则成为优余的投资人，而在许某团伙中，吴某专职负责物色目标。

　　今年5月至7月期间担任优余公司人事经理的范女士，向记者提供了今年1月至6月的工资单、花名册和营收表。2月份工资单上，优余公司共18名员工，许某任CEO，月薪50000元；吴某为CEO助理，月薪15000元；张某担任行政经理。18人中，余某等7人为原员工，在培正逗点关门后转而入职优余。被收购后，培正逗点校区归并整合为8个，原培正逗点江湾体育场校区因系一家名为“音贝商务信息咨询”独立加盟运营，也被收购并改名为“宝知成江湾校区”。在2月份的花名册上，优余公司名下共3家机构13个校区，员工190余人，已是一家庞大的教育培训机构联盟。

　　转让费未兑现销售收入已到手

　　政德东路培正逗点江湾体育场校区原负责人李某，也曾是运营方音贝商务信息咨询有限公司法人。今年1月21日，李某将音贝公司股权转让给“上海宝悦教育科技有限公司”。双方约定，许某支付李某数十万元转让费。岂料，许某收购后，不仅未兑现转让费承诺，而且其派来的新校长将托班和课程销售收入先转入自己控制的账户，同时要求机构老师加大促销力度，鼓励家长续费。营收表显示，仅3月，培正逗点江湾校区课程销售收入近8万元。在拿走课程销售收入的同时，许某拖欠教师工资、拒缴房租，直至5月该校区被物业断水断电锁门。

　　这是“套路跑”的核心，即许某团伙专以经营不稳定的教育培训机构为目标，以收购股权名义，使用各空壳公司出面操作，将教育培训机构弄到手后一方面赚取账面资金，另一方面在零投入的情况下继续销售课程，迅速榨干剩余价值，直至被强制关门。复杂的股权转让使家长们维权时，被原法人和收购者互相踢皮球。使用空壳公司和“顶包法人”，也使许某团伙得以躲在背后。

　　13个校区陆续关门，要不断维系上述“套路”，许某团伙必须不断物色新目标。今年3月，许某收购了教育培训机构“维度机器人”。天眼查显示，其运营方“上海红雪教育科技有限公司”被优余直接收购，法人也变更为张某；同月，宝知成南桥校区关闭；4月，培正逗点贝尚湾校区关闭；4月末5月初，教育培训机构“馨哈早教”也成为许某团伙的目标，馨哈早教的负责人加入许某团伙。

　　5月初，又一个目标出现，正是在上海有着16家门店的“巧恩儿童英语”。据目前已因合同诈骗罪被浦东检察院批捕的巧恩负责人李某霞供述，自2016年3月至去年底，巧恩从未盈利，机构曾采用“买一年送半年”等方式与家长签订协议赚取预付款，也仅仅勉强维持运营。去年10月，巧恩发生资金流转困难。李某霞在明知促销无法止损的情况下，继续骗取家长信任签订合同，“借新还旧”填补客户退款。而在其5月关店潮中，许某团伙参与其中。4月9日，巧恩浦江校区发生退费潮。4月20日前后，许某找到李某霞，称可以出资解决巧恩的资金困局。5月9日，巧恩与优余签订合作框架协议，约定由优余陆续注资510万元，重组巧恩。5月10日，优余进驻接管账面资金和机构运营。岂料当天下午，巧恩闸北校区突然出现不明人员煽动家长退费。5月11日，优余以“巧恩教育集团隐瞒不利因素”为由，单方面宣布终止合作框架协议。5月13日，注资无望的巧恩16家门店一夜之间全部关门。而就在这一两天时间内，优余卷走巧恩账面上仅有的一点资金和部分门店销售收入。

　　造成学员家长损失1000余万元

　　据上海公安经侦部门侦查，自去年10月以来，犯罪嫌疑人许某在身负巨额债务，无自有资金的情况下，纠集吴某等人创立所谓“BO联盟”“教育综合体”，在上海教育培训市场中寻找经营困难或急于转手的教育培训机构，通过向原股东承诺“分红并承担负债”等话术骗取信任，累计收购上海10余家教育培训机构的30余家门店。

　　在骗取门店经营权后，许某等人第一时间更换收款POS机，并以指标摊派方式要求员工继续以打折促销为诱饵对外销售课程，并将骗取的巨额学费款项直接打入许某个人账户。另一方面，许某等人还以各种理由拖延支付股权转让款，消极经营。门店关停后，许某等人会以“原股东隐瞒实际经营状况故转让协议无效”等理由，将维权学员引至原股东处。截至案发，共骗取16名机构原股东资金200余万元，造成学员及家长资金损失共1000余万元。

　　在调查过程中，警方还发现，许某还以收购知名培训企业、创立教育培训品牌等为由，骗取投资人款项400余万元。目前，许某等5名犯罪嫌疑人已被依法批捕，另有一名犯罪嫌疑人被依法取保候审。

　　上海警方提示广大消费者：应选择具有教育部门、工商部门颁发的办学许可证的教育机构。同时，根据国务院办公厅印发的《关于规范校外培训机构发展的意见》，校外培训机构不得一次性收取时间跨度超过3个月的费用。广大家长切勿被大幅折扣诱惑而单次购买时间跨度超过3个月的课程。此外，教育机构使用个人账户收款时，消费者应保持警惕并进行核实。

　　“套路跑”也给申城教育培训市场敲响警钟，加紧规范刻不容缓。《关于加强本市培训机构管理促进培训市场健康发展的意见》和《上海市培训机构监督管理办法》近日出台，自明年1月1日起施行，在管理范围上着眼“全面覆盖”，并推出规范管理“组合拳”，包括建立健全“黑白名单”制度、优化推行培训合同示范文本、健全培训机构预收费用管理机制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