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元之夜,大街小巷张灯结彩,烟花爆竹响声不断。人群中一位白衣女子和一位黄衣女子模样清丽,边走边东张西望着,她们好像第一次进城似的,对什么都充满了好奇。当她们走到一处硕大的彩灯前时,白衣女子欣喜地瞪大了双眼,只顾往上看,脚下却绊到了什么,一个趔趄,差点摔倒,仔细看,原来一个书生正在弯腰整理鞋子。书生站起身,不但没有责怪,反而询问白衣女子碰伤没有。白衣女子看到书生相貌俊秀,温文尔雅,心里突然一阵紧张,不知说什么才好。黄衣女子倒是上前说:“你这人在这路上干什么呢?!”白衣女子连忙阻止她,轻声说:“是我们的不是。”书生看白衣女子美丽温婉,不由得产生了好感。
三人站在那里,想要分开却又踟蹰着,预感到一转身就要咫尺天涯。白衣女子鼓起勇气说:“我们对这里不是太熟,可以领着我们随便看看吗?”书生忙说:“可以的,两位请。”一路走着看着说着。原来书生名叫刘清华,是暂时寄居此地,要去进京赶考的。而两位女子一位叫白洁,一位叫黄玉,是刚来这里走亲戚的。白洁和刘清华并肩走着,好像有一种相见恨晚的感觉,总是有说不完的话题,黄玉反而因为插不上话而被落在了后面。
不知不觉已到深夜,到了分手的时刻,白洁和刘清华四目相望,恋恋不舍。黄玉有些不耐烦了,拉着白洁的手扯向一边:“走了走了。”白洁扭身望着刘清华,向他轻轻地挥了挥手,刘清华也挥着手,目送着她们渐渐远去。
黄玉看着魂不守舍的白洁说:“我可提醒你,你可不能动心,不然咱们就不能变成人形在人间游玩了。”白洁点点头说:“知道了,姐姐。”可是神思仍在恍惚着。她们来到市郊一座空落的宅院里,黄玉挥了一下衣袖,宅院里立刻灯火通明,富丽舒适。她们各自走到一个房间,然后一跃而入,分别化作白猫和黄猫蜷缩在了床上。
这一日,黄玉想要拉上白洁出去游玩,推开房门,却看见白洁正坐在床边啜泣。黄玉走过去:“妹妹,怎么了?”白洁犹豫着说:“是刘清华,他生病了。”“他生病和你有什么关系?”“心中不忍,感觉疼惜。”“妹妹,你忘了我曾经提醒过你的,不能动心的。”“我想去看他。”“你疯了,你如果真的要去,就真的不能变幻人形了。”“如果没有他,要这个躯壳又有什么用。”“你别忘了,我们可是偷偷下界来玩,是要赶在上命真人睡醒之前返回天庭的。”“姐姐,我实在是放心不下他,请姐姐回去以后向上命真人多说好话,拜托您了!”“你感觉上命真人会听我的吗?”
白洁站起来走向门口,扭身向黄玉深鞠一躬,当她左脚迈出门的一刹那变作了白猫,她愣了一下,随即跃出门去。黄玉撵出去,白猫已经不见了踪影。
千里之外的刘清华家。由于殿试落榜,心灰意冷,又思念杳无音讯的白洁,刘清华病倒在了床上。这一日看到天气晴好,就走出屋子想要晒晒太阳。这时一只白猫从墙外跃身院中,轻手轻脚地走到刘清华面前,仰脸望着他。刘清华打了个寒颤,他感觉这只猫似曾相识。
“你还好吧?”“谁?”“我。”
刘清华环顾四周,空无一人,而面前的白猫一直在看着他,嘴唇蠕动着。他后退几步,惊异地问:“是你在说话?”“是的。”“你是谁?”“上元之夜的女子白洁。”刘清华愣了:“为什么会这样?”“因为想念。”白猫温柔地注视着他,一下子唤醒了刘清华上元之夜的回忆,温婉可爱的白洁在他的脑海中重现,掀起他潮涌般的思念。
刘清华蹲下身,伸出右手:“可以握一下你的手吗?”白猫羞涩地低下头,探出右前爪,手爪相触的那一刻,人猫都感到一股震颤传遍全身,整个都醉了。刘清华借势挟起白猫,拥到怀里,动情道:“可知道我一直在想你吗?”白猫说:“知道,你的身体好些了吗?”刘清华微笑道:“看到你就开心,我的身体已经完全好了。”白猫也露出了欣慰和幸福的微笑。
白猫的到来提振了刘清华的精神,他调整心情,准备再次发奋,进京赶考。而白猫总是安静而体贴地陪在他身边。读书之余,他们在房间里,院子里,附近的田野里追逐着,嬉戏着,时而你追我赶,时而亲昵缠绵,总是有说不完的话,总是有没完没了的笑。晚上,他们相偎在一起轻声呢侬着,你一言我一语,直到困得睁不开眼睛沉沉地睡去。
天庭,上命真人府邸。打盹醒来的上命真人伸了个懒腰,叫了一声:“白猫,拿我的拂尘来。”拂尘拿来了,黄猫衔着奉给上命真人,真人问:“白猫呢?”“白猫有些不舒服。”“嗯,看好庭院,我去会个朋友。”黄猫点头称是。
过了半日,真人回来,仍是不见白猫的影子,不由得说:“让白猫过来见我。”“她不舒服。”“带我去见她。”“嗯,不太方便。”“怎么不方便了,快去。”黄猫只好磨磨蹭蹭地带着真人来到白猫的住处,哪里有白猫的影子。真人瞪着黄猫:“哪儿去了?”黄猫情知瞒不过去,只得如实招来。真人大怒:“好个小东西,竟然敢背着我去人间偷欢,坏了仙界的规矩。”掐指一算,带着黄猫飞下界来。
这日刘清华和白猫正徜徉在房子附近的小树林里。仲秋时节,草木葱茏,饱满的墨绿里渐渐泛出金黄来。走在薄覆着草甸的小路上,偶尔有零星的黄叶飘落下来。白猫抬起头,略带伤感地说:“什么事物都会由盛而衰,日渐枯萎的吗?”刘清华俯身携起白猫,拥入怀中,温柔地说:“我们的爱永不会衰落,我会伴你终生的。”白猫陶醉了,轻轻地贴近刘清华的胸前。
出了林子,原本明朗的晴空忽然布满了乌云,天色暗下来,前方却出现了一团光亮,慢慢地接近。光亮渐渐落入眼前,原来是上命真人带着黄玉来到。
看到是他们,白猫从刘清华怀中跳出,向着真人匍匐在地上。真人肃脸道:“白猫,你可知罪。”白猫低头说:“奴婢知罪。”“且先吃我几鞭。”真人说着甩出拂尘,拂尘变为皮鞭,对着白猫抽打起来。皮鞭落处,立刻现出一道道红色的血痕,白猫颤抖着,血迹渐渐染满全身。刘清华扑过去大喊着:“不要,不要……”可是哪里阻止的住。
真人收回拂尘,厉声道:“还不快快随我回去。”白猫虚弱地抬起头:“真人,我已受了惩罚,您就放过我吧。”真人怒道:“怎可如此顽固。”“真人,我领略到了人间温馨美好的感情,这些已经刻在了我的心里,即使我现在跟您回去,我还是会再找机会逃出来的。”真人愣了一下,叹息道:“你要是实在不愿回去也罢,可是我也不能纵容你做这越轨出界的事情,即使你留在这里,你们也永世不能再相见。”
说完跃至远处,扬起拂尘,一座大山自远而近逼来,狂风呼啸着,把刘清华吹得闪了几个趔趄,等到站定了睁开眼睛,白猫已被压在了山下。真人惋惜而无奈地望了他们一眼,带着黄玉走了。
刘清华焦急地围着大山呼唤着白猫,转到山的北侧的时候,他听到了白猫微弱的回应声。他循着声音凑上前去,贴着地面的山脚处有一个拳头大小的小洞,洞口摇摇晃晃地伸出一截树枝来。他握住了树枝,大声问:“是你吗?”里面传出白猫的声音:“是我。”刘清华欣喜着,随即又黯然神伤,仰天大叫道:“白洁……”
后来刘清华在洞口附近搭了间房子,每天从洞口里给白猫递些吃食,贴着洞口和白猫窃窃私语着。思念的紧了刘清华会说:“如果我们能够见上一面该有多好。”白猫总是轻声安慰着:“能够每天听到你的声音,我已经很知足了。”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刘清华慢慢地老去,洞口里也渐渐地不再传出白猫的声音。再后来,人们在洞口附近垒起一座坟茔,坟前立碑“人猫冢”,偶尔会有人过来祭奠,纪念这一段动人的感情。
春风吹过,坟头上开出鲜艳的花来,在阳光下随风摇动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