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出去一下！”他冲厨房招呼一声就急匆匆出了门。

　　“饭都快好了，去哪儿啊？”她握着锅铲追出来，门已经砰地关上了，只听到蹬蹬蹬下楼的声音。

　　餐桌上，手机的屏幕还亮着。她发现不对——粉红色的小猪麦兜手机壳，她熟悉得不能再熟悉，那不是他的手机。

　　这手机怎么会放到外面？她纳罕。

　　一年前那件事发生以后，他俩把好多东西都收了起来，怕触目伤情——这部手机也在其中。她知道，他常常背着她把这部手机拿出来翻看，就像她自己也总是一次次偷偷翻看里面的短信和照片一样。但看完之后，总会记得马上收进抽屉里，不让对方看见。一年多来，这个秘密他们一直心照不宣。

　　今天是怎么了？

　　她拿起手机，发现屏幕还留在短信页面——居然有一条新短信！

　　她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怎么可能！

　　她明知道这部手机不可能再有新消息，可此刻收件箱里分明躺着几分钟前的一条短信：“我来找你了。老地方，来接我，好吗？”

　　一阵寒意蛇一般爬上她的后背。

　　发信人的名字她很熟悉。那是个挺漂亮的女孩，以前常到她家来，那时候他们家里还总是热热闹闹其乐融融的。后来，家里忽然变得冷清了，他和她常常在客厅里呆呆地一坐就是半天，都不说话，仿佛想说的话在之前那些年都说完了，往后就只剩下无边的静默。是啊，只剩两个人，能说些什么呢？

　　那件事发生后不久，女孩到她家来过一次，好像说是要去外地工作了。可她记不太清，那段时间她总是浑浑噩噩的，整日缩在沙发角落里，像个破旧的布偶。

　　女孩为什么忽然发这条短信？

　　她心里涌起一阵不祥的预感。

　　她确信，他就是看到这条短信才急匆匆出门的。拿起手机，她迅速拨出一串号码。“嘟——嘟——”地响了两声以后，一阵熟悉的铃声从卧室传来。他的外套丢在床上，手机在衣服口袋里兀自响着。

　　他一定是去找那个女孩了！可是“老地方”在哪里？她想不出来。按短信号码拨女孩的电话，却是关机。

　　她一遍遍读那条短信，拿着手机的手不自觉地握紧，发白的指关节嶙峋地突兀着。

　　“不行，一定得做点什么！”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喂，110吗？我要报警！”……

　　一个小时后，警车停在一个滨湖公园。

　　她忽然明白了那条短信的含义，虽然心里隐隐约约早有预感，但她始终不敢相信。一年前那一幕再次浮现在眼前，她只觉得心里一阵揪紧，喘不上气来！

　　一把推开车门，迈出去的脚却在踏上地面时忽然一软。她感觉自己踏入了无尽的虚空，像是从悬崖掉下，不停地坠落，坠落，想拼命抓住点什么，却什么也抓不住。

　　慌乱中，她碰到民警上来扶她的手，才支撑着站起来，又猛地把那手甩开，跌跌撞撞地奔向湖边。

　　“老汉！老汉哪！”她扯着嗓子喊，嘶哑的哭腔在夜空里凄厉而苍凉。

　　“老婆子，你怎么来了？”湖边的长椅上传来熟悉的声音。

　　她狂奔过去，见他安然坐在长椅上，旁边是那个女孩。

　　一口气松下来，她这才感觉心跳得厉害，像是要冲出胸腔，喉头涌上一阵腥甜，她只能死死把心口按住。

　　他过来扶她，女孩也过来。她没有理会他的手，却一把抓住女孩，身子不由自主地颤抖：“吓死我了！你们吓死我了！”

　　“阿姨！对不起！”女孩低低地垂着头。

　　“好啦，”他拍拍她的背，“幸亏我来得及时，孩子没事儿了。”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她紧紧抓住女孩的手，“你是她最好的朋友，她走了，你可要好好的……”

　　“阿姨，您的手机掉车上了。”一位警察赶上来，“您还喜欢小猪麦兜啊？”

　　她接过手机，无意中按到软键。屏幕亮了，屏保上女儿在他俩中间，笑靥如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