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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听蚰子叫

阅读:1419 次 作者:晓愚19541014 来源:一起问道 发布日期:2022-01-28 01:56:04
基本介绍:人虽日暮,乡情难释。故乡给了我太多美好的回忆,让我经常梦回大唐。蚰子,是我幼年、少年、青年时期,撒目就能看到,侧耳就能听到的,一种鸣叫的昆虫,如今已经离开的太远,太远……

  北方人叫它蝈蝈,我们徐州人叫它蚰子。这是一种小昆虫。全身绿色或褐色,腹部大,翅膀短,善于跳跃。雄性短短的翅膀没有飞的功能,却生有发音器,抖动着一摩擦,就能发出悦耳的声音。

  煤矿工人家属,住的是青砖灰瓦的平房,平房整齐板正,房栋之间空地开阔。有些勤快的人,就开辟了小菜园、小花圃。围着菜园花圃的篱笆墙上,缠绕着一嘟噜连一嘟噜紫花、白花的眉豆秧,南瓜蔓菁挂着带着露水的金黄色的花,常有蚰子叫。

  也有些人家没有园地,在绿色的门窗上,太阳直射的地方,挂着用秫秸梃子插的各种形状的黄色笼子。笼子里往往养着蚰子,人们喜欢听它叫。就连小孩子叽里呱啦说话,大人高兴了都会喝斥他:呱呱噪噪的像个叫蚰子。

  以前这里的蚰子是很好逮的。不要说居住区人们故意放养的,稍出煤矿工人居住的新工区(相比较煤矿工人北宿舍,韩桥煤矿东边的就叫新煤矿工人家属居住区),略走几步,就是阡陌相连。草丛里,豆子地里,高粱棵里都有嘟嘟大叫的蚰子,不太费劲就可以可以逮到。

  那时候,逮蚰子是被大家不大看得起的事,只有游手好闲的人和没事的小孩才去干。记得我上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在新工区边的野地里玩,随手逮了几只蚰子。回到家以后,几个小女孩追着我拍手唱:懒汉二流子,外出逮蚰子,逮了一裤裆,咬了一腚疮。那时我才十来岁,文革还在发动阶段,学校还是要去的,臊的我多少天不敢见她们。

  二十多年后,工作多年的我,又逮了一次蚰子。

  那时我的工作单位,离新工区的家很远,不是逢休班是很少回家的。

  早上起来女儿不知哪里来的兴趣,和她的几个小伙伴硬缠着我带他们去逮蚰子。

  独生子女金贵。没办法,大中午顶着火辣辣的毒太阳,我领着几个小孩子上了东山。

  这些年因为工作在外,儿时的环境陌生了。不!新工区周围变化大了。新工区东边的水渠上边,原来是乱葬岗子,现在盖了不少厂房,不知什么时候盖的农家的院舍,连绵不断,远些的已经盖在了设着航空标志的架子山的山半腰。

  出了新工区,走了里把路,哪里有蚰子的影?野地里豆子、玉米虽然清油油的发亮,可因为连年施农药,哪还能听到蚰子的叫?

  直到绕过架子山北的徐煤技校的围墙东北角,才偶尔听到草丛里、树棵里有蚰子叫。

  这里的蚰子,久经捕捉的考验。远远地只能听到叫声,想捉住它们是很不容易的事。孩子们不听话,听到叫声就小跑着去逮。结果忙了个把小时,连蚰子的影也没看到,只好跟我向簸箕峪走去。

  这里的山属于鲁南丘陵。山虽然不高,但是连连绵绵的。我们所说的东山,实际是由几十个山头组成,山头最高的是大洞山。簸箕峪就坐落在大洞山西边的一片山间平地上。说是平地,也是沟涧纵横,乱石岗子迭起。峪底长满了齐腰深的白茅草、红茅草,成蓬连片的生着青檀、柘条和挂着红灯笼的酸枣树。

  在东山众多的峪底和山套中,簸箕峪的野趣最浓。踏着茫茫草丛,顶着炎炎烈日,接近簸箕峪的时候,云遮雾绕的大洞山的轮廓渐渐清晰。这里的蚰子很多,叫声象海潮一样此起彼伏。这里蚰子的叫,有高音、中音,也有低音;有激情的倾泄,也有失意的呜咽和郁闷的长吟。

  蚰子为什么叫?书上说是为求偶,本地人说是让太阳晒的。而我认为,它们拼命大叫,一定是为显示自己。至于为什么显示自己,姑且不探讨;但因此叫,被人逮住囚禁起来,却是它们不想要的。

  孩子们分散到草丛树棵里去了。

  我静了静神,在那喧哗呱耳的叫声里选中了一个目标,悄悄的摸了过去。蚰子这个小虫子,真是荒野的精灵,感觉到一点人的气息,马上就静下来窥测周围的动静。一旦发现危险,就电闪一样的蹿到深深的草棵里、带刺的酸树丛中,然后快速潜行。那时就是神仙也逮不住它了。

  我蹑手蹑脚,边走边侧耳分辨蚰子的方位。我曾经听一位音乐修养甚高的老师说过,高明的音乐指挥,能在几百件乐器演奏的时候,分辨出任何一位乐手的呲漏。我虽然也喜欢音乐,可道业差的实在太多。我费尽九牛二虎的力气,才选中一个叫声特别响亮的蚰子。可惜离它十五六米远的地方,蚰子发现了动静,叫声戛然而止。

  这是考验我耐心的时候。虽然在它的上风头,可我动也不敢动,不然就会前功尽弃。等呀等,四周的蚰子兴高采烈的叫着,我跟前的这个小东西,久久的没有一点动静。我一直等了半个多小时,让太阳晒的头晕眼花。就在我沮丧的准备撤兵的时候,它大概以为危险已经过去,抖翅开始大叫起来。

  好一只出类拔萃的蚰子,全身翡翠一样的碧绿。长长的须子,芝麻样的黑眼,两只修长的大腿支棱起翘翘的尾巴,短翅剧烈摩擦,发出一串串清脆悦耳的响声。这是蚰子里的极品,不可多见的叫家。我抹下布遮阳帽,猛的扑了过去,将它按在了帽子里。连自己的手被荆棘扎的鲜血淋漓也顾不得了,如果让它跑了,我会后悔好长时间的。

  孩子们可就没有我这样的耐性和运气了,有点泄了气不再捉蚰子,改去摘酸枣。这天下午,我们一共捉了六只蚰子,其中我捉了四只。

  下山时看到了不少我们这样的集团军,不过,他们都比我们捉的多,女儿说:爸爸和他们比,多笨!我笑着回答说,爸爸当年可不笨。

  前几天,我到贾汪去。在和故友酒酣耳热之后,我动了寻旧的心情,去了趟新工区。

  生于斯、长于斯的故地脱胎换骨了。新工区已经拆迁,茫茫一片平地,再难找到以前的痕迹,心头一片迷惘。

  既来之则安之,心情稍待平复,又有了去簸箕峪的念头。

  跨过原华东煤炭干部学校围墙的东南角,眼界豁然开朗,除了架子山下的徐煤技校还能认出来,原先的荒野已被纵横交错的宽阔柏油路分隔。

  柏油路两边绿树红花,华丽的路灯曲身迎客,红绿灯路标指示牌道着热情。大路分隔成的区域里,建筑景观各有千秋,目不暇接。原先的荒山野岭已建成为大洞山风景区,簸箕峪也成了它最富有野趣的地方。

  我顺着潺潺的小溪,走走看看,看看停停,仔仔细细的想辨认出旧时的痕迹。可惜,我徒劳了。

  少小离家老大回,乡音无改鬓毛衰。儿童相见不相识,笑问客从何处来。

  山风依旧和煦的吹,小鸟扑棱棱从草丛灌木里飞起,又箭一样落回,神秘的没入草丛。风景区的自然环境保护的很好,隐隐的在车鸣人喧中,竟然还有蚰子在叫!

  我慢慢踱到簸箕峪东大洞山下的松树林边,白茅草、红茅草已经深及腰窝,酸枣子树上满挂油绿的小枣。小枣性子急的,已经变成了红玛瑙。

  听到脚步声,蚰子们顿时不再歌唱,四处静悄悄的,偶尔间有几声山鸟的啼叫。我蹲下身子,沉住气的观察,在蚰子们开始自由自在的大叫开始后,目光很快锁定一只叫声特别宏亮的蚰子。这是只极品,通身碧绿、形体修长。

  虽然心动,我只是听,象品鉴天籁之声。

  我不敢捉,也不想捉。大自然的精灵,还是让它自由自在的生活在山郊野外吧。

  几天以后,在云龙湖边见到了夏君,他是我小时候的邻居。听我说到大洞山风景区,说到簸箕峪再听蚰子叫,他好不羡慕,嫉妒的说:真想再去逮一次蚰子,我保准比你逮的多。

  我说:那有什么,逮的蚰子再多,反正再也没有人跟着后边唱:懒汉二流子,上山逮蚰子……

  他愣了,我呆了。当年的小女孩,也应该是年过花甲的老人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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