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从天际走来吗?带着仙境的轻纱!你从梦中走来吗?携带者光幻的绮丽!你从远方走来吗?却穿着一袭洗旧的军衣。
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是一九七九年的十二月的一个带着初霜的早晨。那时,我刚刚从基层借调到处工会,参加文革后第一次的调整工资工作。
初次见到她,我很诧异:这是哪里来的退伍军人?要知道,在我们那个年代,参军入伍是莫大的光荣。我在学校不满十七岁时,就蛮缠着跟到徐州去体检,想用自己的诚心感动带兵的人,祈求他能网开一面。要知道,那时的贾汪到徐州的交通很不方便,让我吃尽了苦头,但最终,当兵成了我永久无法实现的少年梦。何况她是一个女兵?
看到我,她很诧异,擦肩而过,又回头看了几次。这可能就是心有灵犀一点通吧,这天我有些魂不守舍。
然而人生至有得意时,更有诸多不如意,接下来只有概叹:还君明珠泪双垂,恨为相逢未嫁时。
她,仍然是独身,我却已使君有妇。那时,距我的蜜月没过半年。
月下老人没牵红绳,工作上并不影响同志情。初到机关工作,没有涉世经验的我,每每得到她的提示、教诲。
那时,她已是机关重要科室的骨干人员。
我那狂放不羁的性格,天马行空的做事风格,要不是她的帮助,可能早已成了马陷小商河淤泥中的,被攒射万箭的杨再兴。
后来,在她劝导下,我外出学习四年。这期间,我们不通音讯,只听说她喜结连理,又外出学习两年。
再次见面,我们均已过而立之年。她更加成熟,我更加任性。为此,我跌倒爬起,爬起跌倒,踉踉跄跄前行。她为我焦急担心,几次欲言又止的看我发愣,暗示!多次暗示!而我实在麻木,大有一付:仰天大笑出门去,我辈岂是蒿莱人的轻狂。
我再次能冷静的面对她的时候,时迁景移,彼此已过知天命的年龄。最可怕的是,那几年煤炭行业不景气,这个下过乡、当过兵、上过大学、担任企业重要部门领导的她,早早下岗。在我下派任职的单位,干临时工。那是个濒临破产的厂子,领导安排我去,大概以为我年龄即将到站,是关厂破产的适宜人士。那是怎样的几年啊,在办公室干临时工的她,给了我无数的帮助,让我风风光光的度过了那个实在尴尬的时光。
我对对她始终心怀感激,但我完全可以做到的,却没为她做一点。
退休多年以后,我和当时厂里的老同事晚上聚会。酒酣耳热,心潮起伏,我向他们说出了心底藏掖多年的话:我今生最后悔的事,是拒绝了她合理的要求。不是吗?清理死帐有所提成,是上有规定,下有放大。但她,为清理临沂的死帐跑断腿,要求提成。我断然拒绝,那时厂子破产已经进入倒计时。合理合法的要求,竟然被我拒绝了,理由是:她是我的好知己。难道,刀砍向的都是自己最好的人吗?
退休几年后,我终于幡然悔悟,我错了,的确错了,然而又能从哪里弥补?
好在老大姐并没把钱放在心里。退休以后我们的交往反而更加密切。
奇文共欣赏,疑义相与析,我们成了文友。本来大家都喜欢文学,现在文学更是成为我们交往的桥梁。我写的东西,第一个就是发给她看。尽管我的文章佶屈聱牙、幼稚不堪,她总是以老大姐的口气赞扬有加,当我耳顺时也提出些建议。良师益友,真不是一嘴就能说出来的。
在爱好文学的我来说,她就是庇佑我龙钟前行的女神。
在我的习作里,不乏赞美女人的词句:眉横远山,目如秋水;唇红齿白,颊若涂硃;彳亍娉婷,身姿窈窕。这都不是我形容她美貌的佳句,我认为用这样的描写,太亵渎了她。
她长得很耐看,却媚而不妖,像是每天早上可以见到的美丽的红晕。灿若云霞,对!她就是普普通通的人,但灿若云霞。
她很平凡,在千百个人里,绝不是万绿丛中一点红。但她却用自己的平凡成就了许多人。就像夏日的花朵,不太引人注目,但装点了鲜花盛开的夏天。貌若夏花!就这个词才能道尽她的颜值。
如今我们都老了,她在我心里的形象永远不老:还是那个穿着旧军装的姑娘!还是那个平凡,但让人感念的大姐姐!
人可能有异性朋友,但倾心相交而不带一丝邪气,不夹杂性的因素,很是不容易。特别是,老来能有个柱杖过桥东,念着青春一片情;游遍云龙湖,看尽泉山景的老友,难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