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觉间，外婆已经走了一年多了。这一年里，我们都在继续奔波忙碌，努力生活。只留下外公，孤零零的像一颗随时都会倒下的老树。

　　记得读小学时，外公已从学校退休，他和外婆的一天也就围着我们几个孩子转，我、姐姐以及舅舅家的几个孩子都跟在外公外婆身边，他们照顾我们起居、吃穿和学习，好让我们的父母可以放心外出务工。所以，我们对外公外婆的情感要远胜于父母。

　　外婆很凶，这是我们几姊妹的共识，哪里做错了，很容易就会遭来一阵肌肤之痛。我们都被外婆打过，幸运的是我还算听话，所以挨打最少；表哥调皮，挨打数不胜数；表妹鬼点子多，经常被数落；姐姐老实，但也免不了被牵连。所以那时候，姐姐常说外婆如果要断案的话，十有八九都是冤假错案。小时候并不理解外婆，现在想想一大群熊孩子，不拿出些威严断然是管不住的。可那时候我们哪懂呢！

　　很多时候，我都觉得外婆偏心，认为她最爱的还是表哥，虽然表哥经常被打。记得有一次我给远在新疆的父母写信，信中写道，“外婆就爱表哥，给他夹菜都夹肉，就给我喝汤……”，结果信没寄出去，被外婆看到了，我也记不清楚不懂事的自己当时是怎么面对这份尴尬的，但那时候的外婆肯定很伤心。

　　其实一直以来，外婆都很爱我，我的生日年年都不会被落下，她会早早地置办一桌香喷喷的饭菜，让我邀请我的同学朋友。后来我到县城读高中，生日当天也总会收到外婆的关心和祝福，她会问我怎么过的，吃的什么，有没有约朋友一起。读大学时，总叮嘱我一个人在外要照顾好自己，那么瘦得多吃点，长点肉。参加工作后，在她眼里我就更像个小孩子了，每次离家的时候都会给我收拾大包小包好吃的，比如酥肉、腊肉、香肠等，知道我喝酒，还把外公珍藏的白酒往我背包里装。年底回家的时候，又总会问我有没有交女朋友，早点带一位回去，她也就了了心愿了。在她眼里，我哪是什么外孙呢，和表哥一样，都是她疼爱的孙子。写到这里，我真为自己当初写的那封信而深感愧疚。

　　前年年中，外婆因身体不适前往医院就诊，检查结果是癌，一家人都瞒着她。但急速恶化的病情，让她身体浮肿疼痛日渐加剧，难以站立。临近过年，一场疫情更是让她终日卧床，闭目不语。大年初六，她没有再醒来，丢下我们远远地走了。

　　高尔基说，“世界上最快而又最慢、最长而又最短、最平凡而又最珍贵、最容易被人忽视而又最令人后悔的就是时间。”和外婆在一起的时光很长，有太多温暖和幸福的记忆。但这时间又很短，短到我还没来得及好好牵着她的手陪她走上一段路，像小时候她牵着我手的那样。为了工作，为了家庭和孩子，我总奔波在外，总觉得时间还多还长，可时间哪会等人呢！它伶伶俐俐地从我身边跨过，只留给我无尽地追忆和思考。

　　在外婆去世的当天，我写下，“曾读于娟的《此生未完成》，一度为生命的脆弱短暂而无奈、叹息、不甘。今天，养育我长大的外婆因病长辞，伤心与追忆之余，也让我重新思考人这一生。于我而言，此生究竟怎样才算完成？怎样才能完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