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些日,晨游九龙江,偶见浮莲数朵缓缓飘移,江面展宽,江水清冷,当游得乏了困了,便将浮莲作为目标,一节一节地向前,此时这抹亮绿给人以目标与力量,增添兴致、好不欣慰!尝试几节后,索兴跟它靠得近了,倚着救生圈细细观研,喘息蓄力,亦颇生几分感慨!
浮莲学名凤眼莲,又名水浮莲、布袋莲,人们更多的还是称其为水葫芦。这个物种约在公元1900年从巴西引进,喜高温湿润,开淡紫的花,时为观赏及净化水质之目的,无奈后来失控,伦为野生,并在河湖池塘中快速繁衍,播及大半个中国,在某些水域、季节,它们甚至泛滥阻断了泄流和航道,成为农业、水利、环保之一害。
无意为浮莲辩解,其泛滥主要还是因为排污加大、水质富养恶化所致。其实,些许浮莲飘流水面,亦不失为一种风景。
你看,它棕褐色的根须扎入中,软茸茸的摸起来十分适手,一根淡绿色的匍匐枝隐藏其中,既起着平衡托顶之作用,同时又是断裂(无性)繁殖的重要母源体,也有两簇、三簇连成一体的,是谓“并莲”,煞是好看。卵形的蒴果被叶柄裹着,里面充满了絮状的气室,以衬起强大的浮力。深绿的圆叶,呈莲座状排列,再配上淡紫的花,无怪人们称其为水浮莲。
浮莲与浮萍是同类的,关于浮萍的描述也多适于浮莲。它们都清新娇弱、温婉美丽,于是“绿萍”、“依萍”、“如萍”等也多成了女孩的名字。古诗词中亦有大量关于浮萍的描述,如曹植《浮萍篇》:浮萍寄清水,随风东西流;晋司马彪《杂诗》:泛泛江汉萍,飘荡永无根。苏轼《水龙吟》:晓来雨过,遗踪何在,一池萍碎。他们都对浮萍飘浮不定的本性发出形象而又深邃的咏叹。人世悲苦,文人亦多以浮萍作为关联感慨,如:王勃《滕王阁序》:关山难越,谁悲失路之人;萍水相逢,尽是他乡之客。而文天祥《过零丁洋》:山河破碎风飘絮,身世浮沉雨打萍,更是道尽家国破碎、无力回天、人生孤苦的沧桑与无奈。
近人亦有诗作:你是春水,我是浮萍,你我相遇在喧嚣的小河旁,夕阳下的余晖里,有你我倒映着的身影。此时,“春水浮萍”早已化作矇眬的情愫揉进了爱人依恋的涟漪里。
浮莲无根,随流汲养,鼓囊自举,丰盈厚实,完成自我的救赎。在植物族类中,恐怕只有它们才有机会随波逐浪,跨越涵闸,融入大海,领略异样风景。相信,在一路吟哦咆啸的风浪中,它们亦能领略诚如印度诗人泰戈尔“世界以痛吻我,而我要报之以歌(《飞鸟集》)”之深刻与伟大。浮莲是孤寂悲微的,但它们又是坚强顽忍的!
飘移江中,构成风景,为泳人提供参照目标,虽低矮亦可为灯塔,于柔弱中浮莲亦能显出高岸。偶见小蜘蛛织网其叶间,捕获江面蝇虫,自身微贱,亦可为它类提供生存之柱基。莲间又见小鱼尸首,谁能不说是浮莲施一抹绿荫、静水与食物,才给了这些幼小生命以临终之关怀呢?浮莲是仁爱的!
随遇而安,当有了阻滞,它们便停留、生发,壮大族群、以待未来;当被嫌弃,则选择安静地离开,流向河海,把空间留给它类,而自身哪怕腐了化了,亦成为饵料以侍鱼虾之腹,浮莲又何尝不是奉献的?!
其实,浮莲如众生,且宜细思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