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美国开端计划是面向幼儿和低收入家庭的综合服务项目。经过不断改革,其指导方针从单纯注重社会公平转向公平与质量并重。21世纪初,开端计划面临质量、公平、师资、学前教育普及化运动等诸多挑战。为提升开端计划质量,扩大儿童入学机会,美国政府从以下几个方面进行了改革:增加投入,促进教育机会公平;提高标准,提升教育质量;支持教师专业发展,提升整体素质;整合资源,建立合作关系。美国开端计划的改革对我国学前教育政策的制订具有启示意义。

　　关键词：开端计划;州立幼儿班;教育公平;质量;

　　长期以来,美国学前教育一直是私立机构或非营利机构占统治地位。20世纪60年代以后,美国政府开始关注学前教育,其标志是1965年开端计划(Head Start)的设立。开端计划是美国第一个全国性的早期教育项目,也是美国联邦政府资助历时最长、规模最大的为低收入幼儿和家庭服务的早期干预计划。经过五十余年发展,开端计划一方面,作为独立于公立、私立学前教育之外的系统,形成了自己独有的特点;另一方面,在美国社会和学前教育变迁的背景之下,也面临诸多挑战。

　　一、美国开端计划面临的挑战

　　开端计划在多年的发展过程中,为低收入幼儿和家庭提供了补偿教育的机会,是极具革新性的“社会实验室”和新观念的“孵化器”。它形成了有别于公立学前教育、私立学前教育系统的特色,即重视早期学习、儿童健康和家庭参与。开端计划从早期的社会改革项目,注重为幼儿提供健康、营养、教育和社会服务等综合服务,到后期侧重学前教育服务,关注幼儿的入学准备,其指导方针从单纯注重社会公平转向公平与质量并重,体现了美国政府对教育机会均等和为处境不利儿童提供优质学前教育的持续努力。

　　21世纪初,由于社会对高质量学前教育的追求以及学者们对开端计划有效性的质疑,开端计划陷入困境。人们对开端计划是否需要从健康与人类服务部转向教育部展开了激烈争论,开端计划的投入在2006年甚至一度被削减。在开端计划的历史上,开端计划再授权第一次被推迟。开端计划面临诸多挑战,如质量、公平、师资、学前教育普及化运动的冲击等诸多挑战。

　　第一,公平问题。开端计划设置的目的是实现社会公平,但从目前的实施情况来看,开端计划的发展又引发了新的公平问题。由于政府投入有限,并不是所有合乎条件的低收入幼儿都可以进入开端计划。虽然开端计划是免费的,但仅有51%满足条件的4岁幼儿,36%满足条件的3岁幼儿,不到4%的3岁以下幼儿能接受开端计划。[1]大量满足条件的低收入幼儿并没有机会进入开端计划,低收入幼儿进入开端计划的机会是不均等的。此外,开端计划是一个针对性项目而不是普及项目,主要招收低收入幼儿,在开办过程中易引发新的隔离问题。虽然目前开端计划已与各种类型的儿童保育机构、州立幼儿班进行合作,促进了低收入幼儿与其他阶层幼儿的互动,但许多低收入幼儿仍然在隔离的项目中接受教育。研究表明隔离的环境对幼儿的发展有消极影响。亨利(Gary T.Henry)等人比较了开端计划和佐治亚州的州立幼儿班的教育效果。这两种机构中的幼儿入学前在认知和入学准备技能方面的测试得分相同。但一年以后,州立幼儿班的幼儿在认知和入学准备技能的测试中得分明显高于开端计划中的幼儿。[2]谢克特(Carlota Schechter)和拜(Beth Bye)的研究发现,来自低收入家庭的幼儿在经济背景多元化的州立幼儿班中语言能力高于全部是低收入幼儿的开端计划。[3]

　　第二,质量问题。虽然大量的研究认为开端计划对儿童的认知、学校成功有长期的促进作用,但实际上开端计划的影响并没有预期那么大。一些研究认为开端计划有效;在短期影响方面,开端计划促进了幼儿的入学准备和提升了家长的教养技能;在长期影响方面,开端计划有助于提高参与者的高中毕业率、增加受教育年限、提高收入、减少犯罪率、早婚率等。[4]但也有一些研究认为开端计划对幼儿的认知影响有限,到小学三年级的时候几乎所有的认知影响都消退了。[5]还有一些研究认为开端计划的效果比佩里幼儿园项目(Perry Preschool Project)、阿贝色德瑞安项目(The Abecedarian Project)的效果差,也比设在公立学校内的州立幼儿班效果差。

　　第三,师资问题。大量研究表明,在高素质教师的支持之下,低收入幼儿可以为进入小学做好准备。开端计划管理者已经意识到教师素质和儿童成就之间的关系,自20世纪90年代以来一直在提高教师的资格要求,但就目前情况来看,开端计划的师资素质仍有待提升。开端计划是“反贫困斗争”的项目之一,最初的设计是授权给低收入人群管理自己的社区和改善生活,因此在雇佣教师方面,开端计划在雇佣专业员工还是雇佣本社区居民方面选择了后者。但受雇于开端计划的本社区居民,因受教育水平有限,并不能胜任教学,这严重地影响了开端计划的教育质量。虽然开端计划教师的学历在不断提升,但2004年只有46%的开端计划教师具有学士学位,而州立幼儿班至少有73%的教师具有学士及以上学位。[6]此外,开端计划教师的流失率比较高,如何留住优秀教师也是一大挑战。

　　第四,学前教育普及化运动的挑战。在开端计划设立之初,仅有少量的公共项目为幼儿服务,为低收入幼儿服务的项目则更少。但进入20世纪90年代以后,联邦政府对学前教育的资助项目增加,各州开始推行学前教育普及化运动,广泛设立州立幼儿班。开端计划与州立幼儿班在招生、师资、资金、设施等方面存在激烈竞争。以招生为例,开端计划和州立幼儿班均招收低收入家庭的3-4岁幼儿,只不过前者的资助部门是联邦政府,后者的资助部门是州政府。二者的经费划拨与招生人数紧密相关,这样开端计划和州立幼儿班在招生上竞争非常激烈。开端计划需要面对的问题是如何进行变革,以更好地整合到州立学前教育普及运动的规划、资助、实施和评估中。

　　二、美国开端计划的最新发展趋势

　　在以质量和公平为导向的美国学前教育改革背景下,为应对各种挑战,开端计划做出了诸多改革。

　　(一)增加投入,促进教育机会公平

　　为了扩大处境不利幼儿的入学机会,实现教育机会均等,美国联邦政府增加了对开端计划的财政投入。2009年,奥巴马签署了《美国复苏和再投资法案》(American Recovery and Reinvestment Act,简称ARRA),为开端计划和早期开端计划投入21亿美元,扩大了低收入幼儿的入学机会。[7]开端计划的投入一直在增长,2007年,联邦政府对开端计划的投入是71.1亿美元,2014年增加为86亿美元,到2016年上升到91.7亿美元。[8]2014年,美国国会拨款5亿美元设立了“早期开端计划-儿童保育合作关系(Early Head Start-Child Care Partnerships)”项目,目的是扩大0-3岁婴幼儿接受高质量早期学习和发展的机会。该项目鼓励新设或原有的早期开端计划项目与儿童保育中心、家庭保育机构进行合作,以让更多低收入家庭的0-3岁婴幼儿接受早期保育和教育。2015年该项目的资金投入仍为5亿美元,2016年该项目转变为“早期开端计划扩展和早期开端计划-儿童保育合作关系”项目,经费增加到6.35亿美元。[9]

　　(二)提高标准,提升教育质量

　　为提升开端计划的服务质量,开端计划在2007年修订的《开端计划入学准备促进法》(Improving Head Start for School Readiness Act of2007)的规定下进行了整体改革。《开端计划入学准备促进法》规定开端计划的入学准备目标与美国国家早期学习标准一致,提高开端计划教师的资格要求,各州均设立州早期保育和教育咨询委员会,增强对项目的督导等。开端计划整体改革措施包括如下几点。

　　首先,调整了开端计划的评估工具。2011年中心式的开端计划项目开始使用学前教育机构中常用的课堂互动评估系统(Class Assessment Scoring System,简称CLASS)。课堂互动评估系统注重过程质量,通过观察师生互动过程来评估教育质量。

　　其次,设立指定更新系统(Designation Renewal System,简称DRS)。根据《开端计划入学准备促进法》的规定,原有的开端计划项目的资助期将不再是无限期的,而是5年的资助周期。美国政府2011年采用了指定更新系统,规定所有开端计划机构须五年进行一次评估,目的是通过绩效评估,确保最佳的学前教育机构为贫困家庭和幼儿服务。到2015年,所有开端计划项目都必须参与指定更新系统。开端计划的承办机构如果达不到基本标准,就需要重新申请资格。

　　最后,修订《开端计划项目执行标准》。根据教育实践及科学研究的最新进展,2016年美国健康与人类服务部对《开端计划项目执行标准》进行修订,此次修订的目的是提升开端计划的质量。与1975年的《开端计划项目执行标准》相比,新标准有以下特点:延长服务时间,到2021年,所有的中心式项目都将为幼儿提供全学年全日制的服务;加强了开端计划综合服务和家庭参与的特点;确保儿童的健康和安全;促进有效的管理和持续的质量改进。[10]

　　(三)支持教师专业发展,提升整体素质

　　开端计划重视教师的专业发展,出台了一系列改革措施。2007颁布的《开端计划入学准备促进法》规定,到2013年9月30日,开端计划中心式项目中至少应有50%的教师具有早期教育或相关专业的学士及以上学历,开端计划教育协调者需具有为其他教师提供帮助的能力或具有早期教育或相关专业的学士学位及以上学历。教学助理至少应具有儿童发展助理(child development associate credential,简称CDA)证书,或参与能获得大专或本科学士学位的课程,或在两年内参与儿童发展助理课程并完成学业。同时还规定,每一位开端计划的教师每年必须要参加15小时的专业培训。

　　为支持教师的专业发展,开端计划的管理部门还加强了对开端计划的培训和技术援助。2015年,开端计划办公室建立了包括国家、州和受资助方在内的三级培训和技术支持系统,同时设立了6个国家级培训和技术援助中心,包括国家项目管理和财政经营中心、国家幼儿发展与教学中心、国家家长、家庭和社区参与中心、国家健康和福利中心、国家早期开端计划-儿童保育合作关系中心和国家幼儿质量保障中心,目的是通过培训和支持教师,为幼儿及其家庭提供高质量服务。

　　同时,开端计划还建立了教师专业发展框架,该框架包括三个部分:专业发展系统(Professional Development Systems)、员工发展基础(Foundations for Staff Development)、个人职业发展(Individual Career Development)。该框架涉及的培训和资源均可以在开端计划幼儿学习与知识中心(Early Childhood Learning&Knowledge Center)的专业网站上获得。经多方努力,2015-2016年度,开端计划中心式项目中有73%的教师具有早期教育或与之相关的学士学位及以上的学历。[11]

　　(四)整合资源,建立合作关系

　　为应对各州设立的州立幼儿班的挑战,开端计划积极采取措施,整合资源,尝试在联邦政府、州政府和社区、开端计划项目与州立幼儿班之间建立合作关系。2007年颁布的《开端计划入学准备促进法》鼓励跨部门合作,鼓励各州建立“州合作办公室(State Collaboration Offices)”和“州咨询委员会(State Advisory Councils)”,目的是加强联邦政府与州政府之间、开端计划项目与各种公私立保教机构之间的合作关系。

　　在此背景之下,开端计划项目与州立幼儿班的合作关系得到进一步发展。开端计划与州立幼儿班合作,既可以让更多的幼儿接受免费学前教育,也可以缓解隔离问题。大多数州立幼儿班仅提供半日制服务,无法满足低收入家庭对全天服务的需要。开端计划与州立幼儿班合作后,幼儿可以享受全天免费服务,其中半天来自州立幼儿班的资助,另外半天来自开端计划的资助,这样满足了低收入家庭对全日制学前教育服务的需要。

　　目前开端计划已经与各州教育主管部门合作,签订合同参与州立幼儿班项目。2009年,有16个州利用开端计划的资源创设州立幼儿班。如俄勒冈的“开端计划———州立幼儿班”项目就是整合了联邦政府和州的资源投入,将开端计划与州立幼儿班整合起来。其他一些州没有直接利用开端计划的资源,但鼓励开端计划的实施者申请州立幼儿班项目。2008年,18%的州立幼儿班是由开端计划的实施者开办的。[12]

　　美国开端计划的改革对我国学前教育政策的制定具有诸多启示。政府在推进学前教育普及时,既要优先考虑贫困幼儿,扩大他们的受教育机会,也要让他们接受高质量的学前教育。政府需要加大公共财政投入,优先满足贫困幼儿的入园需要;设立学前教育的质量标准,加强质量监测;支持贫困地区幼儿教师,不仅提高幼儿教师待遇,而且设立幼儿教师专业发展的支持系统;各级政府之间、各种类型的学前教育机构之间建立合作关系,实现资源共享,共同推进学前教育高质量普及。

　　参考文献

　　[1]Hyson,M.,Tomlinson,H.B.The Early Years Matter:Education,Care,and the Well-being of Children,Birth to 8[M].New York:Teachers College Press,2014:69.

　　[2]Henry,G.T.,Gordon,C.S.,Rickman,D.K..Early Education Policy Alternatives:Comparing Quality and Outcomes of Head Start and State Prekindergarten[J].Educational Evaluation and Policy Analysis,2006(1):94.

　　[3]Schechter.C.,Bye,B.Preliminary Evidence for the Impact of Mixed-income Preschools on Low-income Children's Language Growth[J].Early Childhood Research Quarterly,2007(1):142.

　　[4]Graces,E.,Thomas,U.,Currie,J..Longerterm effects of Head Start[J].American Economic Review,2002(4):999-1012.

　　[5]Currie,J.,Thomas,D.,Does Head Start make a difference?[J].American Economic Review,1995(3):341.

　　[6]Edward,Z.,Styfco,S.J.The Head Start Debates[M].Baltimore:Brookes Publishing Company,2004:290.

　　[7]U.S.Congress.American Recovery and Reinvestment Act of 2009[EB/OL].https://www.congress.gov/bill/111th-congress/house-bill/1/text.2017-08-25.

　　[8][9][11]Head Start Early Childhood Learning&Knowledge Center,Head Start Fact Sheets[EB/OL].https://eclkc.ohs.acf.hhs.gov/data-ongoing-monitoring/article/head-start-fact-sheets.2017-05-25.

　　[10]Office of Head Start,Policy&Regulations:The Head Start Program Performance Standards[EB/OL].https://www.acf.hhs.gov/ohs/policy.2017-6-06.

　　[12]Gilliam,W.S..Head Start,public school prekindergarten and a collaborative potential[J].Infants&Young Children,2008(1):42.